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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南方周末》上星期(11月3日)刊发了不远万里、来到中国的美国人魏一帆(Tim Hathaway)的文章,《中国人的感情为什么容易“受伤”》。他觉得这和中国曾受过西方侵略有关。他谈的是国人和洋人打交道。不过,经验告诉我们,国人之间打交道,感情也是很容易受伤的。或许,这里还有一些思想方法上的和气质上的原因。

从科学发展观的角度看,感情容易受伤害的根本原因,是把愿望当作了已经存在的现实。比如,敝人上次在本博客谈到的选举贫困生(见拙文《穷得坦荡荡,学到真好好》,10月30日)。你可以将家庭经济状况当隐私,这是你的自由;你不必将自己的相对贫穷整天挂在嘴上,这不是人情之常。但你最好理解,你的愿望不会自动成为现实——这种“隐私”守不住的,周围的人早晚心中有数。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,就不会在发现别人其实知道时,觉得感情受伤害,觉得没脸见同学,吃饭时躲得远远的。

当然,这并不是说,一个人只要学了科学,就能自动跳离将愿望当作现实的心理陷阱。新华网数次登据称是过一位旅美华裔物理教授的诗,《你们究竟要我们怎样生存?》。诗中说:“当我们是东亚病夫时,我们被说成是黄祸/当我们被预言将成为超级大国时,又被称为主要威胁/当我们闭关自守时,你们走私鸦片强开门户/当我们拥抱自由贸易时,却被责骂抢走了你们的饭碗”,等等。这位教授已退休,按年龄看,应该未受过革命洗礼。本人这样接受了国内全套红色教育的,一看就觉得这“诗”很幼稚。

辩证法和东共党史都告诉我们:事物处在永恒运动之中,没有什么最终结局;运动的依据是事物内在的矛盾;旧的矛盾解决了,又会产生新的矛盾;在应付一种倾向的同时,要注意暂时被掩盖的另一种倾向。现实世界就是这样的。毛择东同志说:“世界观的转变是一个根本的转变。”所谓政治课,就是让你树立一个唯物辩证的科学世界观,并在气质上变得乐观坚强。“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”,不管哪个方向来的问题,有问题就处理,而不是像个长舌妇似的整天抱怨感情被伤害。

我们对政府要求不断。上月底北京大雾,引起人们对空气质量的关注。我国测的是10微米大颗粒,因为北京烧煤的人越来越少,都改烧天然气了,所以环保局的数据是空气质量越来越好。但人们现在要求环保局检测可以渗透肺部、对健康危害更大的2.5微米细颗粒。因为汽车越来越多,细颗粒排放量增长,民众的肺部感觉是空气质量更糟了。如果环保局质问记者:“你们究竟要我们怎样生存?”一定被网民唾沫淹没。

我们对他人不断要求。近日,胡润研究院与中国银行私人银行发布了《2011中国私人财富管理白皮书》。据调查,千万级以上富豪,14%已移民,46%拟移民。舆论说富人移民是财产和人才的双重损失。不过,富人留在国内,也经常被指责为富不仁、捐款不力。有没有富豪敢发个微博抱怨,“你们究竟要我们怎样生存”?

我们对其他国家也是如此。苏联未解体时,毛择东同志亲自接见美国国务卿基辛格,商谈遏制苏联扩张的中美协调行动。苏联解体后,威胁国家安全的问题解决了,又开始考虑党的利益。每逢苏联忌日,都要讨论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复亡教训,感情比俄国人还深。普京宣布再次竞选总统后,看我们某些同志的赞扬文章,似乎巴不得我国北部边境再次崛起一个大帝国。不知有没有俄国佬在困惑地问:“你们究竟要我们怎样生存?”

我们对美国更是如此。美国不和中国做生意,那是“封锁”;现在大做生意,革命同志和爱国青年又大叫“剥削”。好在美国人特别现实,他们通常不会为这点事大叫“你们究竟要我们怎样生存”?

这种特别现实,也体现在美国人对中国农民的欣赏上。今年是赛珍珠的小说《大地》(The Good Earth,下图为电影剧照)出版八十周年。当年这本书横扫美国排行榜,并使赛珍珠成为诺贝尔文学奖的有史首位女作家。评论家们将《大地》与福克纳同期出版的《我弥留之际》(As I Lay Dying)相比较,他们说福克纳笔下的密西西比农民充满辛酸怨恨;而《大地》中的中国农民,面对艰难困苦,坚韧不拔。这样的气质,感动了三十年代大萧条中的美国人。难怪福克纳说,如果赛珍珠可以得奖,他宁愿不要诺贝尔。不过,后来诺贝尔奖真的给他时,他又乐颠颠直奔斯德哥尔摩。

美国电视界大姐大奥普拉曾在她的读书节目中领读《大地》(2004年)。我们中国人,在很多美国人眼里,其实像大地一样现实坚硬。

(本文于今日见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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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澧

吴澧

190篇文章 4年前更新

专业外语,职业外事。苟全性命于盛世,不求闻达于媒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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